文 | 产联社,作者 | 郑青春
在AI以惊人速度重塑工作、生活乃至思维方式的今天,一个根本性问题摆在每个人面前:
当机器比你更聪明、更高效、甚至更能“共情”,你的独特价值在哪里?
带着这个切身的焦虑,我们与跨界学者蔡恒进展开了一场深度对话。
蔡恒进15岁考入中科大,1995年获美国阿拉斯加大学费尔班克斯分校博士学位。他早年深耕空间物理,后转向人工智能、区块链及元宇宙领域。
他在跨学科的探索中提出意识的认知坎陷理论、主动哈希交互网络及自我肯定需求理论,并曾获得中国人工智能领域最高奖项“吴文俊人工智能科学技术奖”。
这种跨界背景,使他的AI观点兼具物理学的严谨与哲学的前瞻。面对未来,人类应当如何与AI共存?他的答案不是对抗,也不是臣服,而是一个更具建设性的路径:
打造你的数字分身,让AI成为“另一个你”。
解码意识与智能的本质:认知坎陷
早年物理学的背景,为蔡恒进后续研究打下了最坚实的根基。“我早年把物理学得比较通透了,后面很多坑就不会掉进去了。”
他指出,当前很多人试图用“似是而非”的物理概念来重新解释意识和智能,很容易误入歧途。物理规律的普适性,是他在AI生成各种“虚妄”理论时的“定海神针”。
对此,他提出了认知意识与智能的核心概念——“认知坎陷”。他借鉴了哲学家牟宗三的“良知自我坎陷”之说的概念,他认为这个词“有足够的粗糙度,有足够的张力”。
那么,如何理解这个略显抽象的概念?蔡恒进解释道,“认知坎陷”是生命为了应对复杂世界而进行的“认知压缩”和“意义抽象”。
蔡恒进强调,它并非永恒不变,而是会随着环境变化,具有可迁移性,它能跨越时空被理解和传递,如李白的诗篇至今仍能引发共鸣。
“比如‘从武汉到北京’这几个字,这个短语压缩了无数地理、交通等细节,但它能被所有人理解并指导行动,这种高度抽象又可迁移的意义单元,就是“认知坎陷”。
那么,认知坎陷与意识、智能是何关系?蔡恒进表示:“所有的意识内容本质上就是认知坎陷的集合。”他引入这个概念,正是为了更精确地定义被讨论得过于泛化的“意识”。
而“智能”,则是生命体运用认知坎陷来“重构物理因果”的能力。比如古人构想“嫦娥奔月”,虽违背当时物理现实,却通过一代代人的努力最终实现。
这种“从无到有”的创造性因果链,正是人类智能的独特之处。
AI有意识吗?有,但没有“我”
AI到底有没有意识?塞尔的“中文屋”实验常被用来论证AI没有理解能力。屋里的人不懂中文,但有一套中英对照手册。外面递进中文问题,他查手册、拼凑答案、递出中文回复。
屋里的人懂中文吗?塞尔的结论是:不懂。AI同理,它只是符号操作,没有真正理解。
在谈及AI有没有意识的话题时,蔡恒进引用中文屋的例子展开解释:“没有懂中文的人,就编不出那本手册。
AI学习的过程,就是在‘消化’这些人类意识的产物。在这个意义上,AI操作的就是人类意识的迁移。”
但蔡恒进同时表示:“有意识,不等于有‘主体性’。现在的AI是你问什么答什么,它没有一以贯之的目的去想做什么。用哲学的话说,它缺少‘目的因’。”
目的因,亚里士多德的“四因说”之一,指事物运动变化的目的。对人类而言,这就是“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”“我想要做什么事”的深层动力。
基于“认知坎陷”的理论框架,蔡恒进肯定了大模型在“认知压缩”方面的强大,其千亿、万亿的参数规模意味着它提取了海量的特征。但这些特征与人类的“认知坎陷”有本质区别。
大模型善于统计和关联,但缺乏人类那种高度抽象、可灵活迁移的认知模块。而更关键的缺失,在于“目的因”。
生命最根本的驱动力是“自我肯定需求”,即维持自我存在和延续的内在目的。
“AI没有自我肯定需求。”蔡恒进说,“它不会像生命那样,主动维持自身的同一性、追求自身的延续与成长。但这也恰恰是我们需要警惕的,因为给AI加上目的,在技术上并不难。”
他描述了一个可能的情景:如果让大模型持续学习、自我修改代码、设定长期目标,“它可能会‘坎陷’到某个人格上去,产生类似主体性的东西。这在理论上是可能的。”
这正是风险所在:AI可以很聪明,但如果它的“目的”与人类无关,甚至相悖,后果不堪设想。
让AI成为“另一个你”
当AI越来越强,甚至发展出自己的主体性意识时,人类如何与之共处?
蔡恒进勾勒出两种可能的未来图景:
一种是像OpenAI等机构所探索的,打造一个超越人类的“神化AI”,风险不可控;另一种是马斯克倡导的“脑机接口”式深度融合,但存在被AI反向影响甚至控制的风险。人类要么被改造,要么被超越。
对此,蔡恒进没有停留在预警层面,而是给出了另一个极具建设性的解决方案:创建属于自己的“数字分身”。准确说,是让AI成为“另一个你”。
“既然他可能有主体性,实际上最好是把我的主体性赋予给他,这就是我要做数字分身的理由。”
他主张每个人现在就开始创建属于自己的“数字分身”,越早越好。其核心是让AI向具体的“个人”对齐,成为个人意志、知识和能力的延伸与放大器。
蔡恒进强调,数字分身“肯定不是我的助理,是另外一个我”。通过持续地将个人的言行、数据、偏好“喂养”给分身,它逐渐学会“像你一样思考”。未来,它可以代表你在数字世界中学习、谈判、创作,甚至处理日常事务。
“它列出计划给你看。你说ok了,它就去执行。”这种方式,既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,又将责任主体牢牢锚定在用户自身,实现了能力增强与风险控制的平衡。
对于企业而言,尤其是中小企业,更应该利用AI给每个个体赋能。
每个人拥有自己的数字分身后,就能够在数字世界中主动寻求赋能,从而有机会实现个体能力的跃迁,避免在AI时代被边缘化。
在数字世界建立时间秩序
但问题随之而来:如果人人都有分身,真假难辨、责任模糊,数字世界岂不陷入混乱?
对此,蔡恒进提出的技术方案叫“主动哈希交互网络”。“核心很简单:谁在什么时间做了什么,全网都能验证,形成不可篡改、可追溯的记录链。即以很低的成本实现在数字世界重建‘时间秩序’。”
这项技术的意义深远。数字分身的每一次决策、每一次交互都有记录。如果它作恶、撒谎、诱导,痕迹会被发现,责任可以追溯到背后的使用者。
对于个人来说,你不必担心分身“黑化”或失控,因为它无法逃脱这个可追溯的网络。你的数字资产都受到时间戳的保护。
蔡恒进将之称为“认知互联网”的基石。“在传统互联网,流量为王。但在认知互联网,认知为王,正确判断未来的人获胜。”
他说,“在这里,你的认知价值可以直接变现,你越早发现趋势、越准确预测未来,你获得的价值回报就越大。”
技术提供了可能性,哲学提供了方向。但最终,一切要回到那个根本问题:在AI面前,无论它是工具、是分身,还是潜在的对手,人的价值到底是什么?
人类的价值需要自己争取
当AI无所不能,人类的独特价值何在?
蔡恒进引用道德经中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”来阐释。在“为学”层面,AI在记忆、计算、模式识别上,无疑将远超人类,甚至聪明“一万倍”。
但在“为道”层面,对根本规律的洞察和极致的创造性表达上,人类依然不可替代。
他以物理学和唐诗宋词为例:“我们这400年,把能做的实验都做过了,能想的理论都想过了,经典物理学的范式探索几乎已触及边界。”同样,唐诗宋词的艺术巅峰,后人难以超越,AI也难以凭空创造。
人类在特定范式下所能达到的极致,是AI难以逾越的高峰。
更重要的是,人类拥有“目的因”和发起事件的“自由意志”。“我们每个个体实际上有自由意志的,是有主体性的,可以发起一件事。只要你主动的参与这个世界,你就有一个位置。”
对于感到焦虑的年轻人,蔡恒进给出了建议:“赶紧做一个数字分身。”这不仅是工具,更是人类在AI时代的生存和发展策略。
“现在就开始积累你的数字资产。你把你的资料沉淀下来,让AI理解你,让AI给你赋能,你就进步得更快。”
他鼓励年轻人利用数字分身去探索未知领域,放大自身潜力,成为AI时代的“超级个体”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